从别后·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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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萧景琰醒来时,天已微亮,梅长苏正背对着他坐在案几前,点着一盏小灯看书。
他披上衣服坐起来。
听到有动静,梅长苏转过身来,瞧见他醒了,给他端了杯水过来。萧景琰接过水喝,梅长苏帮他穿衣。萧景琰立即脸红了,把水推给梅长苏,自己穿起衣服来。梅长苏也不生气,端着水杯,坐在榻边,笑着看萧景琰穿衣。
萧景琰穿好衣服,又接过水,问:“你在看什么书?”
梅长苏去把那本书拿来,道:“殿下借走不还的《翔地记》。”
萧景琰瞪他一眼:“吝啬之极。”
梅长苏坦然应道:“彼此彼此。”
萧景琰喝过两杯水,感觉喉咙舒服了一点。下床走到镜子前,也不唤侍女,要自己梳发。梅长苏跟过去,站在他身后,撩起萧景琰一缕头发,从镜中看萧景琰的脸。萧景琰也正瞧着他。
梅长苏一笑,拿过梳子,帮萧景琰梳发。
梅长苏的手指白皙修长,眼下正穿过萧景琰乌黑如墨的发。青丝顺从地从梅长苏指间流下去,映着明灭的灯光,萧景琰从镜中仔仔细细地看着梅长苏。梅长苏带着笑,一下一下地帮萧景琰把发丝梳顺,嘴里轻轻地说着:
“一梳梳到尾,二梳梳到白发齐眉……”
发髻梳好,梅长苏又正了正发冠,笑着看镜中的萧景琰,道:“上次就想这么做了。”
萧景琰捞下他的手,问:“满意了?”
梅长苏笑着,也不回答。
萧景琰留梅长苏在靖王府用早膳,梅长苏推说要加紧准备与卫峥的见面,萧景琰也不强求,与列战英一同送他到靖王府门口。黎纲在那候着,见几人出来,行了一礼。
梅长苏对萧景琰道:“殿下,《翔地记》我带回去了。”
萧景琰一愣,道:“我还没看完呢。”
梅长苏笑道:“殿下喜欢读游记?”
萧景琰道:“此书中记载着诸多奇山异水,先生的注释又如此详实,我读了,竟仿佛见了真景一般。”
梅长苏一笑,道:“殿下喜欢,可以到苏宅来。”
萧景琰转头看他,梅长苏带着笑继续道:“苏某愿意讲给殿下听。”
然而这个机会却迟迟没有到来。三月末萧选春猎离京,紧接着誉王谋反,兵围九安山,萧景琰率纪城军救驾,直到四月结束,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。
萧景琰其实几次想见梅长苏,但由于事务繁多,一直未果。
萧景琰心里很乱。
静妃面对梅长苏时反常的表现,梅长苏抽出他佩剑时动作的自然,还有梅长苏竟然了然那条只有他与林殊才知道的小径……
萧景琰几乎在心里断定,他就是林殊!也许他得高人相救,才得以自梅岭一役中存活下来,也许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,导致了面目全非,但是他还是林殊,是萧景琰心心念念、忘不了舍不掉的林殊!
可是他骗了他。
他瞒着萧景琰,不告诉他林殊还活着。他们已经亲密至此,他还是骗他!
萧景琰心中悲愤交加,可誉王大军压境,他只好先尽全力护梁帝等人的安全。待一切处理妥当之后,梅长苏却因为照顾“野人”旧疾复发,萧景琰气极又心疼不已,连忙请来静妃为他行医。
萧景琰坐在床榻边,看着静妃为梅长苏诊断,心急如焚。梅长苏似乎是感觉到他来了,眼睛竟微弱地睁开了一条缝,费力地冲他笑,道:“景琰……别怕……”
萧景琰愣住了。
他复又去问他的母妃:“苏先生刚刚说什么?”
静妃垂着眼,道:“不过是些呓语罢了。”
幸得静妃行医及时,又有妙手回春之术,梅长苏的身体渐有起色。
一早,萧景琰前去探病,梅长苏还卧在床上,见他来了,也不说话,就只微笑了起来。萧景琰见他这样,心里也柔软起来,去扶他坐好,问:“先生好些了吗?”
梅长苏道:“好多了,多亏殿下请来静妃娘娘。扰了娘娘休息,苏某真是过意不去。”
萧景琰为他倒了杯水,端给他喝,才装作不经意道:“苏先生是我母亲救命恩人之子,不必客气。”
梅长苏动作一僵,又勉强笑道:“多谢殿下。”
萧景琰紧盯他的眸子,问道:“不知令尊大人,尊姓大名?”
梅长苏避开他的目光,道:“殿下为何不去问静妃娘娘?”
萧景琰只一字一顿地问:“令尊,尊姓大名?”
梅石楠,梅石楠。萧景琰念着这个名字,急忙赶到静妃处。
可是静妃告诉他:
梅石楠。
石头的石,楠木的楠。
萧景琰觉得好像做了一场虚妄的梦,他尚未补全开头与结尾,却蓦地从中惊醒过来,空留一身冷汗与心悸。
梅长苏终究不是林殊。
萧景琰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滋味。悲,悲小殊是真的魂归故里,再无回生之数;悔,悔自己鲁莽,唐突了梅长苏,勾起他伤心往事;怨,怨十二载春秋后,自己仍无长进,劣性不改,冤案未平。
可是他心中隐隐地,还深藏着另一丝情绪。
到了五月,萧选回京,誉王问罪,谢玉身死他乡,一切终于尘埃落定。
梅长苏再未提起过那日的事,始终待萧景琰如初。萧景琰起初心里过意不去,久而久之,见梅长苏也不放在心上,终于也翻过了这一页。
一日下晌,梅长苏邀萧景琰至苏宅小叙。萧景琰多日未见到他,心里欣喜,也不要列战英陪同,自己骑马来到了苏宅。
萧景琰轻门熟路地来到书房,见梅长苏沏好了茶正在等他,便冲他一笑,在他对面坐下。
梅长苏为他递过茶来,问他:“殿下近日里忙么?”
萧景琰吹开水汽,抿了一口,才道:“父皇终于着手裁撤悬镜司,还在拟旨,我大概再过几日才会忙起来,”他瞧了一眼梅长苏,笑道,“你这时机选的刚好。今日找我来,所为何事?”
梅长苏板起脸来,道:“我无事便不能见您?”
萧景琰不急着回答,慢悠悠地喝完茶,才道:“你也没少见。”
梅长苏没忍住,笑起来,也拿茶来喝,道:“不知道殿下今日有没有兴趣,听一听《翔地记》的故事?”
萧景琰奇道:“你真的要讲给我听?”
梅长苏歪着头看他,问:“苏某何时食言过?”
两人饮着茶,梅长苏拿《翔地记》来,信手翻着,捡绮丽之地讲给萧景琰听。
梅长苏讲给他,北境之秦川千里冰封,上有九霄云雾缭绕在山腰之间,下有冰原皑皑相接于长空千里,每每于无可行处又别有生天,次次于冰清玉洁中又见飞瀑深潭;大漠之燕云一望无垠,东无一渺人烟以同行,西无一行飞鸟以做趣,乃极北苦寒之乡,穷凶极恶之地;高原之徐海地广人稀,碧草万里,奔马放歌,春来绿草如茵,夏有群星倒扣,秋时万物肃杀,冬则破冰垂钓;西南之云滇沼泽覆盖,其气候潮湿迷瘴,景象壮丽奇诡,爱者喜其花海鲜妍、林木参天,恨者憎其满目蛮荒、历抵万劫;而南际之洞庭山水相映,水草丰茂,西吞赤沙,南连青草,常有渔夫送风月,又有江天绕远帆。
萧景琰听得入迷,连茶也忘饮,揪住某处追问下去,一连问到达地知根。梅长苏也不恼,只仔仔细细讲与他听,又为他换茶,笑他小孩子脾气。
直到林鸟归巢,华灯初上,两人才算打住。
梅长苏笑问他:“殿下可还满意?”
萧景琰拱手叹道:“心悦诚服。”
两人用过晚饭,萧景琰方在考虑是否该告辞,梅长苏抱了手炉,问他:“陛下近来忙于裁撤悬镜司,是否有些冷落了殿下?”
萧景琰不知他何有此问,现下稍一思虑,答:“多少有些。”
梅长苏颔首,又道:“待陛下手边之事一毕,就该考虑殿下的事了。”
萧景琰问道:“先生是指册立太子之事?”
梅长苏淡淡一笑,道:“不止如此。”他去把玩手中暖炉,道,“在此之前,当为殿下纳妃了。”
萧景琰愣住了。
梅长苏不去看他,继续道:“殿下正室离世多年,现将册立为太子,依礼,是该迎娶一位正妃把持靖王府,也好为殿下今后持身朝政铺路。”
萧景琰抿得嘴唇发白,自牙缝中挤出一句:“先生可已有人选了?”
梅长苏看向他,道:“中书令柳澄柳大人的孙女,柳照琴。”
萧景琰沉默地盯着手中的茶杯,右手无意识地使力,竟硬生生将其捏出碎痕,几点残渣从萧景琰指缝间落下。
梅长苏目光追随过去,睫毛颤了几颤,问道:“殿下,您还好么?”
萧景琰抬起头来看他,没有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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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方才说的话,正在将我千刀万剐,你不知道么?”
因为马上要开学啦,我正在打包准备滚去学校,所以大概更新会不太准时TAT
请大家原谅TA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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